□现场亲历

　　本报记者刘希平

　　10月10日，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江豚，再次传来噩耗。湖南省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志愿者巡逻至洞庭湖麻塘水域时，发现了一头死亡的江豚。这是今年3月以来，东洞庭湖连续发现江豚群体死亡事件后，再次发生的江豚死亡事件。

　　今年4月，面对着江豚群死事件，湖南省岳阳市立即布置展开整治行动，打击洞庭湖内非法捕捞现象。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法制日报》记者跟随岳阳市渔政站和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工作人员驾船深入东洞庭湖区进行实地调查发现，成片的围网依然星罗棋布地出现在东洞庭湖内，东洞庭湖渔政执法陷入了一个“小局难管大湖”的尴尬局面。

　　最长围网延绵数公里

　　10月16日清晨，雾锁洞庭。

　　10点50分，湖面浓雾开始渐渐散去。连《法制日报》记者在内的11人巡逻小组开始驾驶一艘岳阳市渔政站的巡逻艇从码头出发，驶向东洞庭湖核心湖面。

　　带队的岳阳市渔政站党支部书记卢益卫和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会长徐亚平商议后，宣布了当天巡逻的两项任务：“督查岳阳县渔政局工作人员的巡逻执法情况，并实地调查湖内围网拆除情况。”

　　卢益卫向《法制日报》记者介绍，因为岳阳市政府已将东洞庭湖面的水上执法权委托给了岳阳县渔政管理局，岳阳市渔政站并没有执法权，只有监督督查权。

　　船行不久，原本大雾的湖面，又下起了大雨。因为能见度只有100余米，巡逻艇只好放慢了速度。11点10分，巡逻艇来到了楼西湾水域。

　　“看，这里还有围网！”一直穿着雨衣的徐亚平冒雨站在船头，叫随行的志愿者徐典波用相机拍摄该区域围网分布的情况。《法制日报》记者走到船头一看，果然发现周边密布着成片的围网，有的围网已经沉入水中，水面上只留下一根根细长的木棍。

　　11点20分，巡逻艇行进到君山水域后发现，岳阳县渔政局的两艘执法船紧挨在一起，停靠在湖中心。

　　“等下靠近后，要迅速冲上去，看看这些渔政执法人员到底在干什么。”徐亚平和卢益卫商议。

　　巡逻艇靠近执法船后，还没等停稳，徐亚平便一个箭步跳到渔政执法船上，并迅速走到渔政船的船舱内查看情况。

　　“这个干部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上班时间打牌？”

　　“我没有打牌，我就坐在这里。”就在记者登上渔政执法船时，船舱内传来了徐亚平和一名执法人员的争执声。

　　《法制日报》记者赶紧走入舱内，记者看到，一副扑克牌正放在一张桌子上。

　　渔政执法船为什么在上班时间靠在一起休息？岳阳县渔政执法人员解释称，当天风浪太大，无法在湖面巡逻执法。

　　离开渔政执法船后，记者乘坐的巡逻艇继续向东洞庭湖核心水域前行。此时，湖面的风浪越来越大，巡逻艇颠簸得非常厉害，船外溅起的浪花不停地拍打着船舱的玻璃。

　　行至飘尾尖水域时，《法制日报》记者看到，这片水域的围网遍布现象更加严重，有的围网放眼看去，延绵估计有近5公里长。

　　“这种围网很厉害，鱼和水鸟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如果江豚追逐小鱼误入这种围网的话，必死无疑。”徐亚平对记者说。

　　执法阻力大执法人员少

　　巡逻艇越向湖内走，湖面的围网越多。上红旗湖和下红旗湖水域围网更是泛滥成灾。

　　“几天前我在这里看，就是这种状况，几天后来到这里看，还是这种状况，并没有看到拆除了多少围网。”看着湖面延绵不绝的围网，卢益卫很是忧虑。

　　望着湖面围网依旧泛滥成灾的场面，徐亚平和卢益卫商议，立即返回到岳阳县渔政执法船上开个短会，听取他们的说法。

　　“市里面的整治行动布置了这么久，为什么湖面上还会有这么多的围网？今天想听听你们一线执法人员的看法。”短会由卢益卫主持，岳阳县渔政局两名副局长和几名渔政站站长、志愿者以及湖南当地媒体记者十几个人在船舱内简单进行。

　　岳阳县渔政局参会人员各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几名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已经尽力进行执法了，但执法阻力太大，执法人员太少。东洞庭湖这么宽的水域，光靠他们这些人是无法整治好非法捕捞现象的。

　　“我们既然做了这一行，国家是发给我们工资的，肯定就要做好这一行。想想我们的江豚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们，天天在湖面义务巡逻，毫无报酬。我觉得我们就不能找太多理由了。”主持会议的卢益卫说。

　　卢益卫认为，如果渔政执法部门多管齐下，相信这种围网泛滥的局面肯定会有很大改观。

　　“我们队员一天割一点，保证这些渔霸们的围网买都买不了这么快！”卢益卫笑道。

　　湖内资源成各方“摇钱树”

　　《法制日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这种利用围网非法捕捞的现象之所以有禁难止，主要是因为里面暗藏暴利。

　　卢益卫向记者透露，有个江苏籍的渔民在洞庭湖搞了15天的围网，获利10多万元。后来被渔政执法部门查获。

　　“丝网竹竿遍地开花，沟壑矮围蜿蜒盘旋”，这是2010年2月，《法制日报》记者在枯水期徒步深入东洞庭湖华容段水域看到的真实一幕。当年，湖南省畜牧水产局向记者透露，东洞庭湖被非法圈占的水域中，各类矮围41处，圈占面积达12.61万亩。

　　此事经媒体披露后，由湖南官方主导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推围拆网”洞庭保卫战开始打响。东洞庭湖华容段圈湖现象才得以遏制。

　　“媒体报道后，当地采取了一些行动，这种圈湖现象少了很多。”华容县渔民付锦维对记者说。

　　整治行动已经开始了，但洞庭湖一些水生动物的生存环境依旧堪忧。

　　据记者了解，洞庭湖位于湖南省北部，是中国第二大淡水湖。作为洞庭湖中最古老的水生生物之一，江豚是洞庭湖生态系统健康与否的重要指标。

　　而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调查表明，繁忙航运、无序挖砂、非法渔业、水体污染等已成为威胁江豚生存的主要原因。

　　湖内执法格局亟待改变

　　据记者了解，东洞庭湖管理一直以来是多头管理、政令不一。

　　《法制日报》记者从有关部门了解到，目前洞庭湖被分割为东洞庭湖、西洞庭湖、南洞庭湖三块，分设三个自然保护区，洞庭湖的管理又分属水利、航运、渔业、林业、环保、湖洲、血防、建设和旅游等多个部门，条块分割，职能交叉，多头管理，政令不一是洞庭湖管理中出现的尴尬现状。有时遇到群众举报，难免会出现互踢皮球、相互推诿等现象。

　　一位熟悉洞庭湖管理体制的专家认为，多头管理导致的执法纷乱已经严重地制约了洞庭湖治理的法治脚步。

　　一直关注洞庭湖环境治理的湘潭大学法学院环境法研究中心副教授、法学博士吴勇此前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认为，治理洞庭湖，还其本来面貌，除需各部门综合治理之外，建立一套顺畅的行政执法体制，组建一支精干执法队伍是当务之急。

　　“小局管大湖，肯定难管好。”徐亚平认为，这么大的东洞庭湖由岳阳县一个正科级的岳阳县渔政局来管理，明显是力不从心。

　　徐亚平建议，可以学鄱阳湖的管理体制，专门由湖南省或者岳阳市成立一个执法机构专门管辖东洞庭湖。

　　“江豚保住了，洞庭湖的生态自然就变好了。”徐亚平认为，保护江豚，实际上也就是在守护人类自己的家园。

(原标题：“小局管大湖”执法格局亟须改变)